紐約聲響與聲音散步

若各位和我幾個星期之前一樣,從未聽過何謂「聲音散步」,容我向各位介紹,這項以聲音為主的散步行程結合現實與虛構,形成能沉浸其中的藝術形式;過去幾個星期,Stillspotting活動都在紐約市史塔頓島進行,敘述故事源自第一具電話發明人穆齊夫妻(Antonio Meucci)的真實人生,再摻雜聲響、人魚,以及真實與否無人得知的怪異發明。我最近有幸訪問聲音藝術家班尼特(Justin Bennett)及詩人哈維(Matthea Harvey),暢談兩人在活動裡的作品:

問:為何以穆齊為主角?與電話有關嗎?

班尼特:我們先前已討論過一段時間,但概念相當模糊,我們想在史塔頓島上舉辦活動,可是起初不知該規劃什麼內容,於是我開始尋找可訴說的故事,故事總是建構一套行程的好方法;哈維加入後,我們花費不少時間遊逛史塔頓島,探訪各處與討論。

哈維:你寄給一張有關史塔頓島的事物清單,後來才開始研究穆齊,結果我們都很喜歡以他為主角,穆齊住在史塔頓島上,也與聲音密切相關,對聲音散步非常適合。

班尼特:他發明各種與聲音及電力有關的物品,此外還包括香腸工廠、防火內衣等。

哈維:與他相關的一切事物既驚人又怪異,不過行程結合現實與虛構,我們決定添加幻想元素,所以在故事裡,他的妻子是人魚,各種發明也都是為了妻子而作。

班尼特:穆齊還在世時,人們不認為他是電話發明者,我們於是假設他對聲音與發明充滿幻想,穆齊對電話的想法,是否與我們今日所見徹底不同?聲音散步的概念者,參加者要聽著穆齊的電話,其中具備許多一般電話沒有的功能。

哈維:收聽內容時常更換不同模式,其中包括人魚合唱,因為穆齊當年確實曾製作一具海中電話,他接受委託,讓潛水員能與船長通話,成品從未申請專利,所以我們決定將穆齊的妻子想像為人魚,故需要這項裝置,和其他人魚姐妹通話。

問:人魚構想為何而生?

哈維:(笑聲)其實一切得怪我,我最近的詩作以憤怒女性主義人魚為主角,其中一首發表於《紐約客》雜誌,自此開始失控,有人為了她的人魚部落格訪問我,還邀請我出席在拉斯維加斯的座談會;寫完十首詩後,我以為這個主題就要結束,但史塔頓島的活動又與我聯繫,這裡很適合人魚故事,島上原本就充滿混合特質,對於水的感受與紐約市其他地區不同。

穆齊的妻子在真實人生裡患有嚴重風濕,臨終前一段時間已無法行走,故兩人得透過電話聯繫,人魚也有相同問題,至少在童話故事裡的小美人魚上岸後,便失去了聲音,每次行走時,腿部也感到劇痛,彷彿穆齊的妻子真是人魚。

問:為何電話與人魚主題能與史塔頓島相關?其中有何特質?

答:行程從民眾搭乘渡輪即開始,之後原本計畫在島上沿著螺旋狀路線,尋找史塔頓島最靜謐的心臟地帶,但因為資源限制,最後並無螺旋狀路線,參加者會前往岸邊,然後突然走上山丘、進入青翠郊區,故事情況也自此改變,愈來愈哀傷與安靜,跟著主角的一生前進。

問:這則故事如何與紐約市連結?

班尼特:重點在於對比,我在這裡待了兩星期,慢慢瞭解Stillspotting計畫為何存在,因為城市眾聲喧嘩,我喜歡喧囂的城市,但紐約非常吵雜,不僅會影響生理,更永遠不會停止,人們總是在小公園或任何地方裡,尋找能稍微冷靜與沉思之處。

哈維:有位記者提到,人們一踏上史塔頓島,感覺就像鬆了一口氣,前後轉變極大,和各位搭地鐵回布魯克林的家不同,地鐵沒有這種轉變的效果,若要討論轉變與現實,史塔頓島非常適合。

班尼特:搭乘渡輪也是沉思的時間,過程相當平靜,載著人們往返,行程結束後,又把人們送回曼哈頓。

哈維:返回曼哈頓的時刻也很有意思,開始聽見現代紐約市,彷彿先前的行程中,自己身處於過去。

問:我很好奇行程沿途選擇地點背後的思維,是否依據實際條件決定?抑或是根據兩人籌備期間的研究結果?

班尼特:我們設計這套行程時,發現不少有趣地點,過往未必與穆齊有太大關係,所以我們想像能夠串聯各站的虛構歷史,讓島嶼成為行程裡上演的戲劇場景,例如「發現」某些廢墟,能夠與穆齊部分發明相互搭配,鹽山也很適合納入故事中。

哈維:我們兩人都很喜歡鹽山,因為去年紐約鹽分用量較低,鹽山看來格外雄偉,我們都想尋找某種方式,把鹽山納入行程中,後來我發現穆齊夫妻曾為了一場歌劇,和總重30噸的道具與設備搭船前往哈瓦那,就決定將鹽山設定為道具;我也得知《艾朗尼》(Ernani)這齣歌劇亦包括山景,更進一步影響故事情節走向。

班尼特:哈維的研究所得影響了我,於是將歌劇音樂部分主題融入行程中。

問:這項計畫有何吸引人之處?與兩位的創作有何關聯?

班尼特:我研究城市聲響多年,有時關於比較城市及其節奏與噪音,我對量測沒有興趣,聲音對我比較像藝術,但我對城市如何變化頗感興趣;有時創作會充滿政治,質疑城市發展與仕紳化現象,也可能走入充滿幻想的旅程,參與Stillspotting計畫對我而言再自然不過。

哈維:與班尼特合作非常新鮮,我從未與聲音藝術家搭檔,我們一同開發路線,我身為詩人,雖然會聆聽語言內的韻律,卻未曾注意城市聲響,與班尼特一起散步時,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腳步聲,當他佇足時,我會好奇他在聽什麼,又聽到了什麼,讓我十分興奮。

班尼特:雖然活動參與者人人都在聽錄音介紹,島上真實聲響也很重要,會穿插在錄音之中,也是一項樂趣,有時人們無法分辨,究竟是聽到錄音或現場聲響,我錄製片段時,一直想錄到船隻鳴笛聲,卻總是錯過,但後來我才發現其實無妨,因為在現場時常聽到。


照片來源:Kristopher McKay © The Solomon R. Guggenheim Foundation, New York及本文作者